由于家庭小型化核心化、人口迁移流动等因素的影响，家庭普遍面临着照料资源匮乏的困境，特别是流动人口家庭。

目前我国以部门为主导的各种与家庭相关的社会政策均呈现出分散化和碎片化的特征，针对错综复杂的家庭问题，特别是针对脆弱家庭，政策多采用补助的形式提供家庭支持，缺少综合性的政策，比如财政税收、公共服务、社会支持等。

家庭优先，就是凡是能够促进家庭团聚、家庭发展、家庭健康的政策，都应该优先考虑。应该像社会性别主流化一样，在所有政策中引入家庭的视角，进行家庭发展的、家庭权益的审视。

■ 贺丹

家庭作为人类成长和社会发展基本单位，既是个体赖以生存发展的基点，也是各种社会政策和公共服务得以落实的重要载体，健康的家庭可以有效地履行家庭的功能，成为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基石。

基于对家庭发展的重要认识，国家卫计委启动了中国家庭发展追踪调查，调查的目的是了解家庭发展过程中形态、结构、关系和功能的变化，同时揭示现阶段家庭发展过程中，存在的主要问题，为制定家庭发展的政策提供科学依据。2014年第一次调查，2016年第二次追踪调查。

这项调查覆盖全国31个省份，样本量约3万多个家庭，内容涉及婚姻状况、收入消费、住房、医疗、健康水平、育儿、养老等方面。

家庭发展的现状和特点

家庭规模小型化，结构核心化，居住形态多样化。家庭类型包括单人家庭、核心家庭、直系家庭、联合家庭、其他家庭。

核心家庭是主要的部分，核心家庭是父母和子女在一起的家庭，核心家庭占64.37%；直系家庭指两代或者三四代人一起居住的家庭，占26.45%；联合家庭指已经结婚的几个孩子跟父母在一起的家庭，占1.37%。这次调查的家庭平均规模大概是3.4人。总体的趋势是小型化核心化，居住的形态多样化。

作为消费的单元，家庭有不同阶段性的消费特点。比如在第一个未婚阶段，主要消费是租房消费；第二个阶段在已经结婚的情况下，主要是服装和旅游消费；有了孩子以后，生活基本消费、教育消费、人情往来上升为主要消费内容；老龄阶段医疗服务消费上升为主体。

家庭仍然是儿童照料和老人照料的主要承担者，对社会照料的需求非常明显。随着社会的进步，家庭对未成年人和老年人的部分供养转移到了社会，但是家庭仍然负担着主要责任，近九成家庭有不同程度的照料需求；近四成家庭有双重照料需求，即“上有老下有小”，代际支持是家庭照料的重要力量；针对老年人的家庭照料资源是最短缺的。

社会支持、社会环境对老年人身体健康有重要的调节作用。调查发现，家庭成员对老年人的心理慰藉、情感支持作用十分重要，无法替代。同时，完善的社区服务设施、和谐的社会文化有利于提高老年人的社会参与度，能有效减少老年人的心理问题，改善老年人的健康状况。

儿童抚养成本因地区社会环境不同存在显著差异。从全国看，将一个孩子从出生养到5岁平均需要6.3万元，城镇是9.4万元，农村4.6万元。分年龄看，0到5岁的儿童抚养成本是随着年龄增长逐步上升的，入托以后年平均成本就达到了1.8万元左右。食品、教育、医疗是抚育儿童的三大支出项目，教育支出随着年龄的增长显著增加。

家庭发展面临的挑战和风险

家庭发展面临的挑战和风险，呈四对矛盾。

第一对矛盾，家庭传统功能弱化与社会支持不足之间的矛盾。家庭的抚育养老功能弱化，但是费用支出还是由家庭承担。社会功能还不足以弥补家庭功能的弱化，家庭的压力明显加大，家庭的抗风险能力也在降低。

第二对矛盾，家庭照料资源短缺与社会照料提供不足之间的矛盾。由于家庭小型化核心化、人口迁移流动等因素的影响，家庭普遍面临着照料资源匮乏的困境，特别是流动人口家庭，到城市务工的人带着孩子，照料资源就更加短缺了。在这种形势下需要社会照料作为支持家庭的重要支柱。

第三对矛盾，女性职业发展与家庭生育需求之间的矛盾。对婴幼儿的照料可以说是家庭的刚性需求，在“全面两孩”政策环境下，事业和家庭之间的需求冲突迫使不少妇女放弃再生育一个孩子。我们也做了一个“二孩”生育意愿调查，大多数人反应影响“二孩”生育最主要的原因是儿童照料问题，特别是0至3岁孩子的照料问题。调查显示，不到4%的城市家庭幼儿能够上托儿所。

不少妇女为了兼顾就业和育儿采取了不同的策略——中断就业或灵活就业。但，中断就业或非正规就业在收入水平、劳动保障和个人发展方面都可能使妇女处于不利的地位。另外，在0至5岁儿童生活部分，父亲的角色发挥普遍不足，因此男性参与是承担家庭责任方面主要的倡导方向。

第四对矛盾，家庭问题多样化复杂化与家庭政策的碎片化、对应措施的单一化之间的矛盾。核心家庭已经成为中国家庭结构的主流。同时单亲家庭、农村留守家庭、老年独居家庭、失能老人家庭等也在不断增加，而这些家庭就是脆弱家庭，在经济社会快速转型的过程中，呈现出脆弱性和不安全性。

目前我国以部门为主导的各种与家庭相关的社会政策均呈现出分散化和碎片化的特征，针对错综复杂的家庭问题，特别是针对脆弱家庭，政策多采用补助的形式提供家庭支持，缺少综合性的政策，比如财政税收、公共服务、社会支持等。

倡导家庭优先的发展政策

通过国家卫计委还有相关研究机构、智库的共同倡导和推动，注重家庭发展，已经写入了国家的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纲要。

促进家庭发展的整体思路是，在尊重家庭多样性和自主性的前提下，为所有的家庭创造更加美好的生活条件，改善家庭及其成员的福祉，帮助家庭实现其理想，促进家庭与健康、家庭与发展的互动，使家庭成为国家和社会可持续发展的积极推动力。

主要的倡导政策有以下几个方面：

树立促进家庭发展的理念，让家庭优先理念融入所有经济社会政策。目前，一些政策没有顾及家庭的需求，比如，有些地方流动人口及随迁子女、老人不能享受相关的公共服务。家庭优先，就是凡是能够促进家庭团聚、家庭发展、家庭健康的政策，都应该优先考虑。应该像社会性别主流化一样，在所有政策中引入家庭的视角，进行家庭发展的、家庭权益的审视。

建立面向家庭成员的健康服务体系。应该以健康宣传、健康教育、健康咨询、健康促进等为主线，逐步深化面向家庭的全方位的健康服务，构建以生育支持、幼儿养育、青少年发展、老人赡养、病残照料为主体的家庭政策框架，科学制定评估家庭健康的指标，构建全面的评价指标体系，推进全民健康目标的实现。

倡导代与代之间的交流和互助，促进家庭的和谐幸福。在家庭以外建立起来社会支持制度并不能取代家庭的功能和责任，代际的交流互助是家庭内部支持的重要支柱。因此在强化政府和社会责任的同时，强化家庭的责任也非常重要。

这就需要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的家庭美德，传承家庭的价值，注重家庭的建设，特别是应对人口老龄化的过程中，要提倡老年人与成年子女的和谐相处，帮助人们认识代际共融对于支持老龄化社会的重要性。

在社区层面整合资源，加强社区对家庭的支持。家庭的外部支持应该以社区为依托，把增强家庭能力和提供家庭服务作为目前社区建设的重要内容，完善社区的相关功能，改善社区环境，营造良好的社会文化氛围，为家庭提供良好的、支持性的社会环境。重点要为儿童照料、养老照顾、青少年发展提供专业的、经济的、综合的、持续的、便利的公共服务，在社区提供儿童临时照看服务，为家庭照料者提供心理支持，从而实现对家庭哺育和养老责任的分担。

强化部门配合，广泛动员社会力量的参与，充分发挥非政府组织的作用。推动部门之间的协作，鼓励各种社会资源进入家庭和公共服务领域，在政策保障和引导下，引导社会替补作用。以完善公共服务为基础，以社会服务和市场服务为补充的三位一体的家庭服务体系，根据家庭的经济能力和服务需求进行有效整合，满足家庭的多元化需求。

同时也可以探索以公司合作的模式，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通过社会机构为家庭提供服务，充分发挥非政府组织的作用，为家庭的发展提供必要的支持。

（作者系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